古人治学，穷理尽性，格物致知，以明道为己任。今人读圣贤书，或为装点门面，或为职称晋升，学问之道，竟成利禄之阶。每每翻阅黄宗羲先生《明儒学案》，未尝不掩卷长叹。这部煌煌巨著，辑录有明一代儒林精华，王阳明、湛若水、罗钦顺诸贤，莫不以性命之学为本。而今人读书，但求速成，哪得这般功夫？ 阳明先生龙场悟道，于荒烟蔓草间证得良知；甘泉先生静坐澄心，在萧寺寒窗下体认天理。这般功夫，今人读来只觉匪夷所思。当代学者捧着《明儒学案》，多半是为论文寻章摘句，谁肯真下克己复礼的功夫？我常想，若使诸先贤见今日学界景象，怕是要捶胸顿足。学术已成产业，论文如同商品，读书人争名于朝，争利于市，与市井商贾何异？ 尤令人扼腕者，今之讲阳明学者，能说"知行合一"者车载斗量，真能"致良知"者百无一二。黄梨洲当年辑录这些学案，原为存亡继绝，使圣学不坠。谁料后世子孙，竟将活学问读成了死文字。我曾见某教授讲授"格物"之说，自己却连书桌都懒得收拾，这般知行割裂，岂不令人齿冷？ 《明儒学案》中记载，罗整庵为学，每日必静坐反思，此等功夫，今人视若迂腐。当代学人热衷于跑课题、争项目，案头常备的是报销单而非圣贤书。梨洲先生若泉下有知，见自己苦心编纂的学案被这般糟蹋，不知作何感想。每念及此，总觉心中块垒难消。 而今重读《明儒学案》，分明看见的不只是一部学术史，更是一面照妖镜。照见古今学风之异，照出世道人心之变。可惜镜中景象，令人愈看愈觉凄凉。真学问需要真功夫，而今人最缺的，恰恰是这份真诚与专注。

辛丑暮春始读黄梨洲《明儒学案》，至仲夏方竟。凡六十二卷，于诸儒流派考镜源流，如理乱丝而终得其绪。梨洲述姚江一脉最详，白沙、甘泉诸派亦能原其本始。此书不惟为有明学术之渊海，更见著者胸中自有一部权衡，评骘人物皆中肯綮。每览一传，辄觉先儒精魄跃然纸上。其采择之精，论列之当，较之《宋元学案》尤为简净可诵。壬寅初夏阅微斋主识于沪上寓楼。

从《明儒学案》中读来，随着阅历的加深，越来越理解其中思想的深度。人常常会在纷乱中迷失方向，而这些学者的坚持与思考确实在混乱的时代里显得尤为珍贵。或许这就是思想的力量。 想到王阳明的"知行合一"与朱熹的"格物致知"，确实明代学者在修身治学上下了苦功。从书中，能看到士人的风骨，也能感受到他们面对困境时的选择。只是思想传承总有起伏，这是自然规律。 虽是古人学问，也可以对照自己的生活提炼智慧。思考他们的坚持与选择，分析当下的处境，找到安身立命的方法，这很有帮助。

"率性之谓道，修道之谓教。" ——《中庸》

自暮春至仲夏，展卷黄梨洲《明儒学案》，凡两月有余而卒业。其间阳明、白沙诸卷，每展玩不能释手。梨洲辨章学术，考镜源流，于朱陆异同之际尤见精微。其所录语要，非仅存一代之学术，实为后学开方便法门。论者或病其门户之见，然学者得此津梁，自可溯流而上。余每读一传，辄觉古人如在几席，此非著述之功，何以至此？甲辰初夏，晴窗漫记。